九号枪

Author: 玫头鸟 Date: 2000年 第27期

  我诞生在水边的岩脚,第一眼看到的是对着我的黑洞洞的枪口和后面那双忧郁的眼睛。我一时惊呆了,手足无措,竟然没有想到跑。也许是看到我的孱弱,他没有开枪,一转身就急奔而去。留给我的只是敏捷的身影和那双忧郁的眼睛。
 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,可能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,甚至没有人仔细看过他的样子,见过他的都已经成了他的枪下之魂。人们在传说着他的那支枪,他们都叫他“9号枪”。
  我眼前闪烁着他那双忧郁的眼睛,我好想仔细看看他的模样,我不相信他真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,他是被逼的,在这个世界没有安静的桃源,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杀人!
  为了生存,我极不情愿地四处奔跑,拿着一把手枪,在炮弹的轨迹中穿越,耳边轰隆声不停,我惊惶万分。几次,枪弹从我耳边擦过,几次侥幸躲过致命的追击,但遍体鳞伤,血在流,从100狂降至20,几次都死里逃生活过来了。我真的不愿意再生存下去了。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,有几次我生命垂危,但是跑过我面前的几个大汉看了我一眼,就惊恐而去,难道他们很怕我!
  终于有一天,我在水边知道了答案。我还有一个同胞姐姐,她和我相貌一模一样,也是一身红衣,不一样的是她嗜杀的个性和精准的枪法。
  我仍旧是拿着手枪漫无目的地奔跑着,希望能从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人那儿得到他的讯息,我仍然很希望见到他,哪怕是面临着死亡的危险。岩角、洞子、坝子……我几乎跑遍了所有的地方,就只剩下水底了。这是个极危险的地方,来这儿的都是取9号枪的,都是有着精准枪法的高人,都拿着一枪致命的9号枪。
  水面下的世界平静了许多,难得的一丝宁静。听说洞子里面有个小屋,9号枪就藏在那里面。我找到了狭小的洞口,小心翼翼地游了进去。昏黄的光线让我感到一丝害怕,但我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,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,我今天将会碰到他。
  前上方有一处光亮,好像是一盏希望的灯。突然,亮光处出现一个黑影,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猛然出现在我的眼前!是他!不是他!一双发红的盯着我,手里也是一把明晃晃的9号枪。在这狭长的水洞里,我无处可逃,我睁大了惊恐的眼睛,忘了我手中还有一把不顶事的手枪,我逃不掉了,我只有坐以待毙了。生在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怕死,我也并不是怕死,只是......
  我闭上了眼睛,我似乎看到我的身体血肉横飞。子弹的破空声,惨叫声,我却没有事,怎么回事?我面前的那个人已经倒下了,另外一个身影从我身后窜出,一下子就钻了上去。他在我的身后!!是他,就是他!是他救了我!我内心一阵狂跳,追了上去。
  从此,我总是跟在他的身后,在他巨大的背影后面躲避迎面的枪弹,跟在他的身后,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。终日的奔波不再觉得劳累,更像是夕阳下的散步,也许这就是相对论吧!看着他轻松随意地击毙每一个视线内的敌人,好像只是在玩一场轻松的游戏。夕阳下斜长的身影,水边荡漾的笑容,暗淡的世界在我的眼中变得灿烂。此情若能长久,又岂怕枪林弹雨。
  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动乱时节,我终究跟不上他敏捷的身手,我们在楼梯口走散了。人生不应该有欢乐,这样之后只会感觉更痛苦。我不敢去细细品味这份孤独与恐惧,只有化所有的痛苦作无休止的奔跑,去寻找。落日残阳,月照夜空,东方放白…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?
  来到我们初次相遇的地点,我只有傻傻地等。月光下,投来斜长的人影,抬眼望去,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站在岩顶,冷酷的眼光警觉地望着我,她看见我了,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同胞姐姐,也许就是这个原因,她没有开枪。我们就这样望着,目光中不知是姐妹之情还是……
  月光中,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,走向了我姐姐,是他!一定是看错了,他慢慢地走到了我姐姐的身后,一脸重逢的喜悦。我大声喊他,太远了,听不见,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涌上了我的心头。
  猛然,我姐姐感觉到了身后有人,转过了身,一束火光闪过,血光模糊了我的眼睛,这就是追寻多日的结果。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背后一阵密集的枪声,我的天空变得通红通红,这个残酷的世界终于离我而去了,不用再经历太多的痛苦,我的脸上似乎有了点笑意,带着泪光的笑容,我慢慢失去了知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