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的故事

Author: 张亚 Date: 1999年 第12期 03版

    老李遭车祸住院,理当尽早探访。然而到了医院的门外,我的脚步却不由得沉重起来。说起原因,就是为了电脑引发出来的。
    老李是我老朋友,两年前退休。作为小学语文教育的专家,退下来后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做研究和著述。然而毕竟年纪大了,要抄要写,描图绘画,工作实在繁杂琐碎,他常感力不从心。这时候,我刚刚换了“笔”,装了一台当时还算先进的奔腾100,正处在和电脑的蜜月期间。我把老李带到家里,用不太灵巧的十个指头,给他打了一份格式十分漂亮的文章。他看了大受鼓舞,没多久,就让我陪他到省城去搬回了一台同档次的品牌机。从此,他整天趴在屏幕前,学得非常认真刻苦。我俩家里的电话也成了热线,常常半夜铃响,诉说心得。有时与电脑闹起别扭,他让我这半瓶醋前去助阵;再不行,就双方动用社会关系,搬请高手能人救驾。总之一句话,他的电脑不安稳,我们谁也安稳不了。时间一长,痴迷过度,难免头晕目眩,血压升高。他的夫人见了我,也常常露出烦言,电脑这玩意儿是好是坏,给她的心里投下长长阴影。然而老李却知难而进,一面注意劳逸结合,一面加紧学习。一年下来,把个中外巨头编的文字处理软件(WORD97 和 WPS97)摆弄得得心应手,为他编出了十本书;即将出版的一本,可说是图文并茂,拿出去的胶片几近专业水平。前不久,他到外地买扫描仪,买大硬盘。没想到在回程的路上,遭遇车祸,全车一死六伤。他胳膊也折了,腿也断了,算是捡了条命回来。眼下我去看他,夫人要是追根溯源,怨起电脑来,我这个始作俑者是脱不掉干系的。
    推门进去,见他臂膀和腿都打着石膏,鼻青脸肿,遍体鳞伤,真有些惨不忍睹。见我去了,他挣扎着要坐起来,我连忙止住。夫人说,老李已经问过几次,说老张怎么还没来呀。我吱唔着说消息得到得晚。老李简单说了一下受伤的经过,接着就说起他这次出行的收获:买的扫描仪是如何好,软件配得怎样多。我几次想忿开话题,也没见效。这不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吗?我一面听他讲话,一面心虚。这时,他夫人在旁边说:“你来了,他的精神特别好,话也多了。要不,整天不吭声,脾气也大。”言下之意,我来得好,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。
    接着,医生进来查房。检查得十分仔细。医生走后,我说,这位年轻医生的服务态度还真不错。不想这又引起老李的话头。他说:“这次住院,交了个忘年交,就是这不上三十的小医生。”我问怎么回事,他卖了个关子,要我猜猜看。见我半天答不出来,他神秘地一笑:“还是电脑!”
    原来老李动手术时什么都不太在乎,但是对他手指的功能恢复十分注重。他每天总是首先问医生手指的情况,医生说,你又不弹钢琴,怎么这么担心手?他说:“我虽不弹钢琴,但十个指头必需灵活自如。我还要操作电脑,我还有好多好多的工作要做……”说来也巧,这位年青医生刚参加过单位组织的电脑短训班,除了取得一张合格证之外,还没把电脑放在心上。看到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还这般的痴迷,小伙子感动了。以后有事没事便总往老李的病房跑,除了问病就听老李说电脑的奥妙神奇。现在,小伙子已经拜老李为师,准备时机成熟,自己也动手攒它一台。听到这里,我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。老李虽然经受皮肉之苦,但有这小医生的精心治疗,身体康复看来不会有何问题。
    离去时,老李夫人叮嘱道:“有空常来,陪老李聊聊。”我故意问:“聊什么?”夫人有些诧异:“聊什么,还不是电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