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椅上的电脑情结

Author: 吴越 Date: 1997-01-01

  今年44岁的潘月兰,是北京市大兴县黄村镇一名小学教师。以前也和大家一样,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。十一年前,她为抢救一名四岁的儿童,不幸被火车撞成重残,只剩下一只胳膊,从此没能再站起来,与轮椅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  潘月兰因救儿童致残以后,组织和社会上给了她很多荣誉:全国三八红旗手、全国自强模范、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……,并多次受到中央领导的接见,但潘月兰怀念自己双手为学生传道授业的日子,她要借助某种辅助工具为社会尽一份义务。
  潘月兰出院后,一直坚持单手为学校刻制试卷和练习题的油印蜡纸。1992年,黄村镇教委为了减轻她刻蜡板的劳累,打算给她买一台机械式中文打字机,这时候,我的朋友《中国教育报》文艺部记者刘俊杰同志跟我谈起了她的英雄事迹,大大地感动了我。我说:机械式中文打字机太落后,不但一只手很难操作,而且也很伤眼睛,早应该淘汰了。现在中文输入电脑已经没有问题,不但打字、打印都比机械式打字机轻松、方便得多,而且还有多种字体和字型,是机械式打字机所无法比拟的。尽管那时候386、486都还是“奢侈品”,连286都很贵,但是买一台廉价的PC,用来打字,也完全能够应付了。
  在我的动员之下,尽管黄村镇教委资金紧张,有眼光的主任查保森同志,还是下了决心,花了四千来块钱,给她买了一台二手货单显老式PC机和一台国产九针打印机,并把我接到大兴县去教了她两天。键盘输入,需要十个手指头同时击键,她只有一只手,当然也只能用一个指头“杵”。需要使用两个或三个“组合键”的时候,她就用大拇指和小拇指各按住一个键,再用嘴叨着尺子去“杵”第三个键,很不方便。后来她求朋友给她“车”了一个像砝码似的东西,底座与所压键的宽窄、长度一样,总算解决了无法用一个手按组合键的难题。
  她下半身麻木,腰椎受过伤,坐在轮椅上操作电脑,时间稍长,浑身酸疼。所有这些困难,她也都坚持下来了。好在她是个小学教师,对汉语拼音很熟悉,只用了两天时间,就基本上掌握了汉字输入、屏幕编辑和打印输入等操作。
  从此,她开始专心致志地学起电脑打字来。遇到不明白的地方,只能靠自己看书,试着摸索;实在解决不了,再给我打电话或写信问。
  她学的是“自然码”汉字输入法,,必须记熟声、韵母在键盘上的分布位置。26个英文字母键不但要代替声母,34个韵母也都分布在这26个英文字母键上。键盘上一共有101个键,除去26个字母键要背熟外,其它75个功能、数字键也都得熟悉。为了尽快熟悉键盘功能,她把键盘画在一张纸上,贴在床头,每天上床后、起床前都要熟悉几遍。
  炎热的夏季,是她最难熬的日子,因为她下半身瘫痪,不能散热、排汗,热量完全靠上半身散发。她只剩下一只胳膊,不能用双肘支撑住上半身,所以坐的时间一长,身子就会往下溜。为了坚持“久坐”,腰间只好系一条25厘米宽、用牛皮加钢条做的腰围,强迫自己笔直地坐着。牛皮做的腰围,透气性很差,这就使她更是热上加热,电风扇总得开着。她在电脑前面一坐就是几个小时,汗水湿透了上衣,臀部起了褥疮,尽管如此,他每天仍不知疲倦地练习打字,并且做了详细记录。不久,她就能熟练地打出文章来了,还可以打印一些带修饰背景的网点、阴影、空心字之类。后来又学会了打表格,有时一些复杂的表格要用尺子画斜线,普通尺子用不了,还得用重物压住再画。后来,韩园子大队书记李宝岩,特地给她送来一对用大理石做的沉重的尺子,解决了她一只手画表格的困难。
  电脑打字,给她带来了无穷乐趣,使她的精神有所寄托。自从有了电脑,她舍不得给自己“节假日”,如果有急活儿,一干就是深夜。打字本是两只手干的工作,可她只能用一只手操作,一天不知要击多少次键。每到晚上,手指就发涨。坐的时间长了,到了晚上,脚肿得连鞋都穿不进去。1994年4月,她做了阑尾、子宫和卵巢囊肿的切除手术。出院时,大夫给她开了一个月的假,嘱咐她要注意休息,可她出院一周就开始工作了,因为她已经负担起黄村镇教委办、黄村镇校办工业公司、黄村镇中心校、黄村镇中心小学、黄村镇成教幼教少先队等好几个单位的打印任务。她住院一个月多,有很多东西需要打印,她怎么忍心休息呢?查保森同志很关心她的健康恢复情况,他下了“死命令”,没有他的签字,不许她打印任何文件。
  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,她用一台最“原始”的电脑和一台九针打印机,几年来给黄村镇教委下属的好几个单位打印了大量的各种文件、试卷和练习题。
  最近,她这台“原始”的“老爷”PC机终于闹了罢工,不肯干活儿了。拿到我这里来修,这位“老祖宗”的年龄实在太大了,加上全身有病,除了一个键盘勉强还能用之外,没有修理的价值了。查保森同志决定再给她买一台。我把她的英雄事迹给“百多元”电脑公司的老板何耀宗先生一说,何先生也非常感动,当即表示:对潘老师这样的英雄,本来应该送她一台电脑的,但我们小本儿买卖,实在没有这样的资金。我只能无偿地给她组装一台,而且终身保修。何先生给她装的,是一台单显486/50MHz的立式机,有4兆内存和40兆硬盘,成本2300元,只收1900元。有了这样的“新式武器”,潘月兰感到轻松多了,打字速度立刻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档次。
  潘月兰常说,电脑给了她另一只手,使她可以象从前一样,为学生们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。残废是不幸的,有幸的是她生活在电脑时代。